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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  “你说的对。”池音忽而笑道,“其实拔了情丝羽也有好处,从前只盯着他一人看忽略了许多事,现在才发觉这世上有趣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。”
      “想开了就好。”覃灵衣顺势伸手,安慰地拍了一下池音的肩,一个细小的银青色的印便在池音的肩上一闪而逝。
      ——
      应华站在城墙下,抬头望着二人坐着方向。她们所说的话,每一句都清晰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,包括赤尾羽的那一段。
      他没有想到拿走了她的赤尾羽,竟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。
      五千年前,曦神的惊鸿一面,他自负只有那般至美才堪与他比肩。这一念生执,甚至因此造出了羲澜神女。
      为了圆自己的一个执念,他亲手断下了小月鸟的赤尾羽,可最后呢?
      即便他再怎么用愤怒掩盖内心的不安与心虚,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,当他看到池音那一脸绝望悲伤的神色时,他是害怕的。
      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作为天帝也会做错罢了。
      最后她自己拔去情丝羽走了,而原本作为曦神影子的羲澜神女,也因为自己心底对她压不住的念想变得越来越像她。可他的心态却不复从前,原来他最满意羲澜神女的,便是她有着与曦神几乎相同的面容。但现在,每每看到羲澜神女的那张与池音过分相似的脸时,他的心里的那些情绪却只会失控咆哮。
      “我究竟做了些什么?”他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,愣怔地看着造成了这一切的双手自问。
      如今他甚至不明白,自己为何会那般执着于对曦神的那一眼所生出的执念?那执念与池音相比,孰轻孰重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吗?为何如此简单的道理,他却要耗费百余年的时间才能看明白。
      此刻,他是真的后悔了。
      可现在后悔,又有什么用?
      如今她连温少宁都不再留恋了,那他还有什么……还有什么能留住她?
      到了此时应华才发现,他一直以来自负自己是这段感情的掌控者,以为舍不下这段感情的人是池音的想法,竟是错的彻底。她是爱得毫无保留,但不爱的时候也同样不留半点余地。
      如此看来,陷在其中不能自拔的人一直是他自己,爱的时候不敢倾心信任,一直用温少宁这个身份的性命去试探她付出的底线。断的时候却又舍不得放不开,贪恋着她曾经全心全意的温暖……
      应华啊应华,在这段感情中输不起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啊!
      想明白了这些,他压在心底的那些恼怒也慢慢散去,只留下一阵阵叫人心慌的钝痛。
      原来那些气愤一直是他心底的感情在愤恨他自己的不通人情,在谴责他仗着她的爱意肆意妄为的恶行罢了。
      倏然间一股寒意自心头流蹿到全身,冰得他四肢麻木,以至于覃灵衣已经带着池音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觉。
      原本覃灵衣还想嘲讽其偷听墙角的行为几句,但看到应华几近崩塌的脸色之后,便没有将这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嘲讽之言说出口。
      “时辰差不多了,我们也该去与真海会合了。”覃灵衣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应华,提醒道。
      “好,那走吧。”池音先应了一声。
      听到了池音的声音,应华才立刻整顿完面上所有的情绪,如常抬头望了她一眼,而后也点了一下头。
      覃灵衣带着二人来到妖市中心的一处用纯铁打造的高台前,铁器有镇魂之效,这高台堪合阴阳阵法,又篆刻咒文,看来就是进入无妄塔无妄境的入口了。
      几人刚走到高台之下,就见一个面容清奕的白衣僧人,结跏坐在高台的台阶上。
      僧人看到几人之后,起身过来,先与覃灵衣打了声招呼:“覃檀越到了。”
      而后又看向脸熟的池音,双手合十行礼道:“小檀越,多年未见,别来无恙。”
      虽然面容比从前要年轻了许多,但池音还是认出了眼前之人便是当年的真海大和尚,于是也合掌回礼道:“大和尚也好久不见了。”
      僧人又看向应华,略略辨认了一会儿才行礼道:“温檀越,别来无恙?”
      应华微微颔首,便当做是回应了。
      僧人与各人打完招呼,才介绍自己道:“小僧与各位檀越都是旧时相识,虽说这一世师父赐小僧法号空花,但檀越们若是叫不习惯,便如旧叫小僧真海吧。”
      “虽说样子还有些像,但大和尚的脾气却真是变好了不少。”池音笑道。
      前世的真海和尚,佛法高脾气也大,天天辨禅喝茶也没养出什么好脾气,成天都是一派怒目罗汉的样子。最后没当上千慈寺的主持,倒成了戒律堂的长老,那些小沙弥见了他,胆小些能吓出结巴来。哪有眼前的这个小禅师这样慈眉善目的时候?
      真海依旧慈目而笑道:“小檀越说笑了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对了,真海,东西你带了吗?”覃灵衣一面问,一边在四人身边布起了一个防止外人窥听的结界。
      真海点头,从身后背着竹箱笼中拿出一个布包交给覃灵衣:“都在这里了。”
      覃灵衣手上也幻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,然后将这两个小包裹都交到应华手上道:“那一切就要拜托天帝大人了。”
      应华没有做声,但却揽袖将这两件东西收了起来。
      “那是什么?”池音有些好奇的问道。
      “被镇在这无妄塔下的人叫九尘。”覃灵衣给池音解释道,“他曾是九世得道的圣僧,也是真海的师兄。若是那一世他没有遇上我,或许他就功德圆满了。刚才我与真海拿出来的,是他那九世圆寂之后留下的九颗佛骨舍利,我之前去北海幻境寻找的便是其中一颗。我与真海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寻这些舍利子的下落,没有这九颗舍利子,便救不了九尘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原来如此。”池音道,“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说的这个九尘圣僧?还有我在这个过程中又能做些什么呢?”
      “你的这个问题,说实话我也回答不了你。并不是我们选择了你,而是这座无妄塔选中了你。”覃灵衣道,“此塔乃是你们月鸟族的前辈所铸,也不知你与那位前辈有何渊源?百年多前我带着你的神魂回来时,竟发现你的神魂与这塔有所感应。故而在通过你的神魂感知到你出了望月谷时,我便带着真海的那片羽毛来寻你了,至于那颗月铃,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。”
      覃灵衣面不改色,将自己曾经戏弄池音的恶趣味,用一句小小的意外就给带过了。
      好在现在池音也懒得与她计较那些,说道:“听素玄大人说,我们这一代月鸟,都是先祖们留下的灵魄被天道赐灵后出生的,只是我们这代大部分都只像到了先祖们玩物丧志的一面,按说我喜欢捉妖,你说的那位前辈还会铸塔,大约也不太像。但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小檀越还是这般坦诚。”真海笑着插了句话,这世上大致也没几个人能把玩物丧志这几个字说的那般理直气壮了。
      “至于要怎么救九尘。”覃灵衣接着说道,“这就要看你们能不能到达无妄塔的最底层了。记住这无妄塔中每一层都是曾经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地方,里面的人也并非幻象,全都是真实的被困在无妄塔中的灵魂。”
      “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池音又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