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很是难过’的扶黎,很快便从柳寒锋身上获取了他被扯入瓮城前的经历。
——和他最后所见的大差不差。
越靠近城门,小贩诡的变异程度就越高,面上的表现也愈正常。
先是五官飞出,在太阳炽烈的灼烤下,融成一滩浑浊的液体。
微风拂搅,浊液凝白,又飞旋四溅开来——
绝大多数液体落在小贩诡平整的脸颊上,硬成一张将化未化的蜡面。
“…热,实在太热了。”柳寒锋声音不稳,讲述这段时,带着显而易见的轻颤。
“接着,接着是高热。高热扭曲了空气。我感觉身体里所有水分被抽干,只剩着一副骨架,支撑着空荡的皮囊。”
柳寒锋忍不住握紧手心。
浑圆的眼珠躺在掌中,冷不丁地刺他一下,令他本就颤抖的音色更加踉跄。
若是让他选,那段恐怖的回忆,他根本不愿忆起半点。
可是,这事儿,他和那狗日的、丧了良心的青年心照不宣。
——他作探路石,为他们提供情报。
他最后饶他一命。
所以。柳寒锋狠狠吸了口湿重的空气,哑声道:“我看见,小贩脑袋一顿顿地扭动起来,脸上蒙着的蜡面在蠕动,疯狂地蠕动。”
“和我,和我刚才一样。”
他后怕地吞了口口水,继续说:“我看见,无数张蜡面对准我,眼珠漆黑阔大,仿佛随时要跳出眼眶。”
“然后,那眼珠木木地抡动起来。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扬起,轻飘飘地穿过我,望向城门口。”
“我跟着回头。见那城门猩红依旧,入口处黑黝黝的,门洞处忽然蠕动了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出!”
“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我总觉得,那城门好像不太对劲儿…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吧。你知道的,那种情况下,人可能会不太清醒。”
“不,你具体说说?”扶黎薄唇抿紧,补充,“我相信你的直觉。”
事实上,这种诡异副本中,很多线索都如云中之龙,只现一鳞半爪。
一凡放过丝毫违和,最后等待他们的,可能是横死当场的结局。
他望向柳寒锋所在的位置,注视着那黑暗中的隐约轮廓。
柳寒锋似乎害怕极了。
轮廓上上下下起伏着,仿佛在反复做出深呼吸的动作。
随即,他甩了甩脑袋,摇头:“不,好像是我看错了。”
是了,没错。
那门猩红色,嘴巴大张,像一只深渊巨口。
和初见时,没有任何差别…吗?
“嗯?你要不再好好想想?”
扶黎眼眸深了下,“是颜色不对,还是材质?”
“!”
颜色?颜色没什么不对,一直是那样诡异的红色,很符合副本恐怖的调性。
材质?嗯,那门的纹理好像的确发生了变化。整体似乎看上去平整了些?
平整,材质,等等!那门!他妈的,那门好像真的不对!
他正想开口肯定,掌心处陡然一烫。
像是握入一颗滚烫的炭火,剧烈炽热的疼痛沿着血管,从一路烧灼入心,令他浑身凝固的血液都翻沸起来。
柳寒锋蓦然收声,他惊骇地垂了头,不敢有太大的动作。
微微蜷起右手,抵住掌心中的眼珠,他又捏起惊惧的声音回应道:“别问了,我真的,真的想不起来。”
……真是一句很奇异的回答啊。
他问了颜色和材质,柳寒锋却没有反驳,反是说,别问了。
黑暗中,扶黎微微侧头,视线拢向轮廓中的某处,冷笑了下。
想做双面二五仔,也不知道涨涨自己的智商?
“啊,对了,刚才还没说完。我还,我还看见…”
柳寒锋也似察觉到了什么,近乎慌乱地移开话题——
他看见,太阳在他们二人跌入城门一瞬间,扩大到极致。
火红的太阳膨胀开来,将城北上空尽数填满。
阳光斐然刺眼,璨金色的光线穿下,犹如火乌垂落,坠成一片焰海。
本以为自己会立马灰飞烟灭。